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小烂尾文(但我很喜欢结尾),收进合志。
emm合志里是已修全文,阅读感觉会稍微好一点点。
I.
黑童子:Raven·Dark【黑鸦】。黑手党/杀手。
白童子:Dove·White【白鸽】。神父/枢机主教。
II.
请全部当做杜撰以防误导。
Chapter 33
“我已经把话说开了。如果您仍旧不希望我这么做,我希望您能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拒绝的话。”
黑鸦将他和神父的距离又缩小了些,这下子,两个人都站在了阴影里。彼此间,近得可以感知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白鸽有点想退,但这个时候再避让,会显得太过刻意,也太过无礼,除了加深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外,毫无益处。
所以他只是僵直了后背,勉力克制住了自己后退的冲动。
“……不……我只是……”
他只是什么?
明明已经被逼进死角,还要再被剥夺最后的栖息之地,为了以前的养育之情一退再退,真的值得吗?
——他发现自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的答案。
黑鸦给了他一个直面自己的机会,也强迫他认清现实,让他彻彻底底地看到:一味地躲在理想乡之中,对于解决问题根本没有什么帮助。
是时候直面一切了,他不能放任伤口流血、化脓,即使清理伤口会带来一时的疼痛,但假使这样的疼痛是以愈合为结局,他愿意迈出第一步。
Papa需要改过,教会也需要改革。
没有人愿意做的话,就从他开始吧。
因为他也……需要改变。
黑鸦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神父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由极暗又一点一点亮起来,面上神色未动,一直沉默着等待回答。
他习惯于沉默,也习惯于等待。
他只想得到一个回复。
如果这次也失败了,就真的没有机会再接近神父了——即使他警告过自己,不要再干扰神父的生活,但那致命的吸引力却一直诱惑着他,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自己立下的誓言,也让他无处所依的灵魂在这里徘徊,不愿离去。
只是找不到借口,再见神父一面。
这是他最后一次能够正大光明地与神父面对面交流。
“……如果可以,请您实施吧。”
白鸽抬起头,望进黑鸦的眼睛:“我希望,papa可以明白,天父赋予他的权柄,是不能滥用的。
“……麻烦您了。”
黑鸦无法承受他毫无杂质的感谢目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视线:“……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教皇理应得到的。”
这个回答……不在他预想之内。
虽然曾经期待过这样的答案,但他也同时警告过自己: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所以他来之前,是抱着最坏的预期的。
能够见到神父,和神父交流,就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现在得到了接触的通行证呢?
他明白这是饮鸩止渴,可喜悦依旧无法抑制地从心底泛滥而起。黑鸦压低唇线,倒退两步,重新将自己藏进阴影里:“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请恕我先行一步了。”
“……那……”白鸽有些话想要说,可张开嘴唇,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用客套的告别作为谈话的结尾,“……慢走。”
“嗯。”黑鸦最后再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落日之中。
心空了一块,又好像恢复了原本死气沉沉的状态。
白鸽在原地立了片刻,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大厅。
Chapter 34
教廷的势力收缩了。
受不明组织打击,教廷名下各教区的部分商店都遭受到了莫名洗劫,有不少嫌犯被抓,但从他们的居住地又搜不出赃物,这让教廷在民众眼中的公信力大幅下降。
保罗三世为了民心,不得不抛弃部分距辖区较远的商店,以保证对事态的绝对掌控。
这同时也让他损失了小部分利益。
不过让他头疼的不是这点,而是耶稣会高层的集体曝光。
据情报显示,从一月份开始,王室就陆续接到了举报信。这些信件精准地揭穿了深埋在各处的耶稣会成员的真实身份,并由高层开始,有计划地逐阶向下。
被发现的成员很快就会被王室冷处理,不再给以信任和无保留的支持,教廷的很多行动也因此被大幅度限制。
而教廷活动在经济上倚仗耶稣会狂信徒的部分也很大,几乎有小半边都是用狂信徒的募捐支撑的,现在这些身居高层财力丰厚的狂信徒都陷入了自顾不暇的状况,如果不是教皇拿出自己的金库补贴,再加上剩余的从属产业在接近赤字情况下的无底线支持,活动的资金链就要全部断裂了。
但即使是这样,剩余的资金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困境不是一时能够解决的,金钱也是不能一时筹措到的,保罗三世不得不考虑起抵押大宗产业的主意来。
虽然这些产业在日后或许能够给教廷带来巨大的利益,但假使因为资金链断裂导致现在的扩张计划停下,教廷的壮大不知道要搁置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并没有考虑很久,就爽快地和科思顿家族签订了协议,接受了他们的帮助。
代价只是一个小小的宗教裁判所的位置而已。
……给他曾经最喜爱的养子。
保罗三世权当这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科思顿家族掌权人的又一个荒谬举动,虽然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随意地将它置之脑后了。
宗教裁判所虽然从属于教廷,但独立于教皇,不直接受教皇管辖。教皇只拥有推举权,具体掌权人的选拔由裁判所内部决定。
——裁判长甚至有“黑衣教皇”的称号,在某些情况下能够裁决教皇,并发起整个教廷内部对教皇的声誉讨伐和权力剥夺。
所以每一任裁判长的选举,教皇本人都会干涉,以确保所选举出的最终人选会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假使失控,会造成难以预估的混乱场面。
教皇和宗教裁判长都是终身任职制度,除非当权者本人宣布让出位置,否则名号将保留,一直持续到任职者死亡才传给下任。
白鸽这次得到的职位,是仅此于裁判长的副裁判长职位。
也许在papa心中,他仍旧是那个虽然有些叛逆,可还是会乖乖听从他的话的孩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再像从前那么天真,不再奢望用自己的妥协换来教皇的醒悟。
他明白了,只有强迫教皇认清自己犯下的错,才有可能让他悔过。
将他摆在这个位置,对教皇来说,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虽然白鸽现在和枢机主教同阶,但他手上握有的权利远远大过身为枢机主教的从前的他,他可以提出弹劾教皇的提案,也可以促进这个提案的达成。
但他不会这么莽撞地行动的。
现任裁判长是个中立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根本无法打动他,让他下达审判教皇的命令。
……再等等。
在进入地狱之前,他想做点什么,来赎自己的罪。
Chapter 35
海灵顿的鸽子越来越多了。
铺天盖地的白色无疑加重了这座城市的猜忌氛围,像是白色的云,遮住了本就并不晴朗的天空。
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政局里,通信变得至关重要。各个隐秘的鸽舍都背负起沉重的使命,务必将所需信件一一送达。
它们大多数是非常普通的通知信件,但从那些密密麻麻的信息流中,还是能窥见惊天阴影的一面。
黑鸦举起手中的信纸,让烛火从信的角上舔舐而上,一寸寸地将信纸烧黄,落成枯黑的灰烬。
他的眼瞳里闪烁着不明的光芒,像是地狱内幽蓝的鬼火,摇曳着烧成泼天的火光。
“时候到了。”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到。
被烧去一半的信纸上还残存着几个字母,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教皇”“挪用信众捐款”“私库”“私人兵”等零碎的句子,显然是又一封和教廷有关的信件。
这一个月来,他已经不知道收到多少封这样的信了。
教皇和他预期的一样,一旦得到帮助,就开始大动干戈。他在暗处做的手脚多了,翻到明面上的几率自然也成倍上升。各方势力即使在先前不知道他们为何会频频遭受打击,此刻也明白了大半。
不过,这时的教皇,在他的野心全然暴露后,根本不会顾及这些。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保罗三世深谙此道。
……只要这次完成他的目标……
白鸽在宗教裁判所内,无法随意走动。但关于外界的信息,他并不比任何一个身处风暴眼的人了解得更少。
无论是从黑鸦那里的得到的,抑或是从宗教裁判所每天处理的文件中的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
一旦他除去蒙蔽双眼的阴翳,他所能见的,比任何人都多。
——毕竟,他也曾是最了解教皇的人……
过去的伤痕在真相的不断展露中逐渐愈合,现在还在他心上残存的,不过是些狰狞的疤痕,除了轻微的痛痒以外,对他的影响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深远了。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他的心境却都连带着一起改变了。
旧日的阴影散去,可一种更深的,更盛大的悲伤,却将他完全笼罩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种不详的感觉来源于何处,只有在打开黑鸦的信件时,他才能偶然地感受到久违的快乐——在不幸降临之前,快乐才应该是他的常态。
或许是因为信纸上风干的风信子气息,或许是那未干的墨迹,又或许是那一切让他熟悉的气味和氛围……
他觉得安心。至少在收到信件到拆开的那一段时间里,他能够将自己从现实世界中抽离出来,再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脏污的毫无理智的野兽。
可一旦他的目光落到信件上那些陈列的事实,白鸽无法避免地被比先前更深邃的忧伤包裹起来,对着白纸上的字母暗自出神。
通过他手上的这些东西,他能清晰地洞见未来事件的一切走向。悲凉的宿命感和无法言喻的感伤漫上他的心头,将他淹没在茫然的海里。
他不由自主地想——尘埃落定以后,他会做什么呢?
连白鸽自己也不清楚。
自杀者无法达到天堂,脏污者被剥夺资格上升的权利。神职显然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他了……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你想留在裁判所吗?”
他曾被黑鸦在信中这样询问过。
而他过去的回答是否。
宗教裁判所狰狞而阴森,在这里聚集着无数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但矛盾的是,他们却是上帝的忠诚信徒,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他们的信仰的真实度。
他在来到这里之前,也曾坚定地相信宗教裁判所是上帝的利刃,负责斩除危害教会的一切不安定因素,虽然做事方式有点欠妥,但和圣殿骑士团一样,是维护教会乃至海灵顿秩序的重要防线。
但一旦深入接触……
他才明白,宗教裁判所为什么会引起整个海灵顿的动荡与不安。
——每一滴罪人鲜血的获得,背后都有无数无辜者的牺牲铺垫。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就连无证据的信口举报都当做审讯的基础,以此来保证抓捕的最终犯人的绝对正确。
所有身处这里的人,都是凶手。
在末日审判来临时,他们将会背负更大的罪名。
如果是现在的他,在再次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许会选择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回答。
“你想留在裁判所吗?”
他想。
以副裁判长和罪人的身份,拯救更多的无辜者。
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他想要去做的。
Chapter 36
教廷的发展陷入胶着状态。因为资金链的再一次断裂,教廷的一切工作甚至停摆了一段时间,可越来越好的发展势头又让保罗三世无法轻易放下这个计划——即使他的金库已经被搬空,能够抵押的产业也早就消耗殆尽。
剩下的,不过是教廷百年来无法妄动的珍宝和产业罢了。
可这些,在他眼里,是留给死人享用的。
教廷的阔步前行需要变通。
等到一切成功之后……
窗外的雨云散去了,露出遮蔽已久的太阳,连宫殿深处的霉斑气味都似乎因为日光的照射淡去了一些。
——教皇宫迎来了新季度的第一个晴天。
保罗三世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顺着照进屋子的光线,眯起眼睛看看了窗外。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眼睛受不了强光,虽然只是短短地瞥了一眼,他仍是难受地撇开了头,继续将目光放回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
与此同时,他的门被人敲响了。
“砰砰砰。”
保罗三世的眉心不自觉蹙起。
这个时候,又会是谁?他记不起自己预约了和谁的会面。
“进来。”
他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向那个方向望去。
阳光更猛烈了。
太阳已经运行至半空,所有云层都在这样的光照下蒸发殆尽,只留下一片晴朗的湛蓝色天空。
教皇的房间也洒满了金色的光,耀眼夺目,连来人都完全在沐浴其中,被强烈的日光模糊了脸庞,只留给人一个反光的白影。
教皇虚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究竟是谁,不过还没等到他认出来,那人就主动上前一步,走入阴影之中。
“Papa……”
白鸽谦卑地行了一礼后,才说出他酝酿已久的称呼。
他身穿宗教裁判所特制的黑色副裁判长礼服,卸下了陪伴他前二十几年人生的白色长袍,像一只不详的乌鸦,在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刻,给人带来最糟糕的消息。
“裁判所有信件要给您。”
保罗三世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他的养子仍旧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柔顺又乖巧,刺目的倒三角烙印刻在白鸽的眉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在年轻时犯下的愚蠢错误。除却身上衣着的改变,没有什么……
不,他的眼神变了!
保罗三世终于发现了白鸽最大的改变。
他不再对自己怀有尊敬和爱戴,自然也不会有从前那样温和而明媚的眼神。他现在更像是个战士,为自己的信念而坚强,也为自己的信念奉献出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他来这里,不是找他忏悔,也不是来叙旧的。
保罗三世了然地大笑起来。
他笑得那么大声,又那么突然,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为教皇的尊严,反倒更像是一个平凡人,在见到好笑的事情以后产生的自然反应。
白鸽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保罗三世很快就不笑了。
笑容从他的唇边枯萎,凋零。他像是在那一瞬间老去了十岁,颓态毕露地瘫倒在高背椅中。
“……你此行来……有什么目的。”
白鸽微垂眼睫,将熨在胸口的信件掏出,平举着递给他。
“这是您的罢免书。”
“我知道了。
“把它放在桌子上。”
白鸽依言照做。
教皇的身上散发出可怕的暮气。他没有抬头看白鸽一眼,只是无力地垂着脑袋,双眸紧闭。
半晌,他才接上一句:
“你可以走了。”
白鸽转身了。
就在那一刻,他的背后响起了枪声。
——保罗三世自杀了。
他一生为了教廷,可教廷却并不欣赏他的策略,所以接到罢免书的那一刻,他的理想就和他的生命一起破碎了。
白鸽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有泪水从他脸上滑落,没入地毯中,留下一块红色的濡湿印记,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他喃喃了一声“papa”,停在门把上的手半天都没有动静,但当屋子内的硝烟味散去,他就不再迟疑,旋开门,快步离开了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黑鸦就在楼下等他。
他们两个,在今天,才算是真正摆脱了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
又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真正从那场灾难中走出来。
Chapter 37
他每向前走一步,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重负减轻一分,被压抑着的视、听、触、嗅、感觉,都从消融的冰中融化,一点一滴地回到他的身上。
黑白的世界向前褪变成彩色,又着上与记忆中相同的温度,教皇宫的一切却在他身后化为灰烬,顺着海风,飘向遥远而不可知的彼岸。
——新生降临了。
白鸽站在教皇宫门前的台阶上。正午的阳光将一切遁形的黑暗驱散,又热烈地将他环抱,连他脸上未干的泪水都被它轻柔地吻去,落下一串明媚的光的影子。
他向下看去——黑鸦逆光站在台阶下与他对视。
他觉得自己体内复苏的情感在蓬勃。
憎恶和自厌首当其冲,他向前迈动的腿也被这两种情感阻拦,化为眉心的一道沟壑,埋下他的怯懦和恐惧。但紧随其后的感激和愉悦迅速冲垮了自筑的堤岸,他还来不及调整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也更深刻的隐秘的情感从被压抑的心的最深处喷薄而出。
他捋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此刻,他想做的,除了走下台阶,给黑鸦一个拥抱外,就别无其他了。
他也是这么做的。
这是神父……不,白鸽第一次这么放任自己的情感。
黑鸦的全身都僵硬了。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本能般地回抱住白鸽。深邃的如同蜜糖一般的爱融化在他心里,流淌过他的每一根血管,让他像这太阳一样温暖。
他听见白鸽在他耳边说:
“谢谢你。
“辛苦了。”
黑鸦垂下眼睫,低声回应:
“你也是。”
尾声
游人如织。
雪白的鸽子收了翅膀,慢条斯理地在许愿池的池水里梳理自己的羽毛。它血红的眼睛就像是红宝石一般,倒映出池水中金银铜各色的硬币。
远处,落日的余晖斜照在教堂的彩色琉璃窗上,虚化了其上精心镶嵌出的宗教故事画,又由此分割成无数细小的光柱,向教堂内部无限延伸,最终没入黑暗,与它相融成一片昏黄。
白鸽背靠长椅,闭着眼睛向耶稣像祷告。
高悬着的受难耶稣抛下一视同仁的悲悯神色,无声地看着这个受尽苦难的孩子,也将相同的目光投给在他身后立了很久的黑鸦。
黑鸦向前走去。他的靴子与大理石地面敲击,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响声,可白鸽却没有回头——他知道来人是谁。
直到黑鸦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低声提醒他:
“该走了。”
他弯腰的幅度有些大,以至于挂在他颈间的吊坠不可避免地滑落出来——那是一枚银质的十字架。
和那日的,是完全相同的一枚。
白鸽温柔地笑了笑,转身给了黑鸦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他们在教堂里,交换了一个蜻蜓点水般虔诚的吻。
有一束光从打开的天井照进来,恰巧将这位年轻的裁判长和他的爱人一起完全笼罩起来。
就像是,有上帝见证了这一幕一般。